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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-07-09
露水打湿娇嫩的外皮,流到弯弯绕绕的尾穗上,用指拨开后,露出里面柔软的内芯,尖尖小小,吸满了露水,只要一戳,便绵绵不绝溢出鲜甜多汁的清液来。
层层迭迭的外衣,紧紧包裹着指节,每进一步,挤出的汁液顺着手心往外滑,有颗玉米较为坚硬,旁的都化为绕指柔,只有它最为特别,一按下,整株的枝叶都跟着颤动不止。
不知要摘到多久,反正,他也不想停下。
*
天蒙蒙亮,被锐声吵醒的程书岚再无睡意,时隔多月回到家里,她畅快地在床上滚来滚去。
前天她还在未遥姐姐家里写作业,今天……对了,昨夜情况紧急,她把未遥姐姐安排在哥哥的房间睡,但是,她突然忆起,睡得迷迷煳煳的时候,哥哥似乎回来了。
糟糕,程书岚忙从床上起身,顾不得穿鞋就往隔壁房间跑。
门外墙边,叁张并排而放的椅子上,程砚洲蜷着身子,睡得正熟。
还好,她轻舒一口气,放慢步调,一步一步朝后退。
“程书岚!”程砚洲睁眼叫住妹妹,扶着酸痛的腰,从椅子上坐起来。
“哥?你醒了。”哥哥鲜少喊她全名,程书岚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“怎么不和我说一声?”程砚洲语气严厉,依照他对书岚的了解,回家这件事一定是傅未遥主谋。但那么远的路程,怎么着也该知会他一声,他好提前把家里安排好,过去接她们。
“我……”程书岚有些委屈,眨巴眨巴着眼睛,一句话也不说。
“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。昨天什么时候到的?累不累?”
“不累,一点也不累。”跟第一次去a市相比,这次回来简直轻松到不能再轻松,程书岚兴冲冲的,“哥,你坐过飞机吗?”
程砚洲侧目,“你坐飞机回来的?”
“嗯嗯,特别快。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其实机票的价格只比火车票贵几十块。”
“你自己买的?”
“不是,未遥姐姐买的,我把钱补给她了。”
“嗯。”即便是平时,从a市到省会的机票价格也不会只比火车票贵几十块,更何况是旅游旺季呢。无声的叹息,念及银行卡余额,程砚洲擅自决定,“回去和我一起走。”
“好。”来得匆忙,也不确定待几天,因而回程机票还没买,程书岚没有意见,看向那叁张歪扭的椅子,问:“哥,你要不要再睡会儿?”
“不了,我先把院子里的草除除,等会再去做饭。”
之前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,吃饭都是随便对付一顿,家里连块肉都找不着,早饭只能吃素面。
程砚洲给妹妹转了笔钱,道:“我上午要去二表婶那里,你坐车去镇上,看着买点菜,还记得路吗?”
“记得的,你放心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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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47) 离开
傅未遥是被晃醒的。
恍然又回到颠簸的出租车上,她翻个身,没好气的:“干嘛?”
“我要出去一趟,你起来把门锁好。”
她蒙住被子,问:“程书岚呢?”
“她去镇上,得有一会儿才能回来。”
这么说,家里只剩她一个人?傅未遥不情不愿地掀开被子,努嘴:“你又要去哪儿啊?不能不去吗?”
“昨天不知道你来,已经答应过别人的,不好食言,中午回来给你做饭。”他握着个圆滚滚的煮鸡蛋,放在她手臂上滑动,道:“锅里还有粥,起来吃点东西?”
清粥寡淡,白煮蛋也食之无味,但这已经是现有条件下,他能做到的极限了。
院子里,敢与围墙比肩的杂草规规矩矩地倒在墙角,地面上露出光秃秃的黄土,几块石砖规整地镶嵌其中,极易辨得这儿曾有一条通往桂花树的石板路,两边种满了花草抑或蔬菜。
程砚洲从面前经过,他已换了身“装备”,头顶破旧透光的草帽,外边套了件遮阳的长袖衬衫。
傅未遥上下打量了番,回房翻出遮阳帽和防晒霜,递给他:“多晒啊,你那样不行。。”
他推回去:“你留着用吧,我不需要。”
她的遮阳帽,帽檐极为宽大,比他的草帽要精细不少,万一被玉米叶刮坏,多可惜。
“哼,随你,不识好歹。”
不识好歹的还在后面,手机登时收到一条到账信息,程砚洲系紧草帽系带,对她道:“书岚机票的差价,如果不够,我再补。”
也许这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碰面,这笔账,需趁着书岚不在,尽快结清。
傅未遥脸色顿时拉了下来,手里程砚洲亲手剥的白煮蛋也不香了,“你非要和我这么计较?”
“不是计较,一码归一码。”他惦念着她的好,但也不能当成理所当然。
程砚洲看得出傅未遥不太高兴,可话还是得说,“中午吃完饭,我送你去县城酒店住,我家……”
程砚洲轻嘲:“家徒四壁,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,买不到早饭,只能委屈你吃这些。”
“程砚洲。”她冷着脸,把钱退回去,果断拉黑账号,转身回房:“你有时候真的特别特别讨厌!”
“嘭”地一声,老旧的木门差点寿终正寝。
隔着扇门,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。
“我走了。”
“我拦着你啦?”
书岚拎着大包小包到家的时候,着实累得不轻,往返镇上的公交班次少,回来的那班坐得满满当当,挤得她站都站不稳,还好遇到了隔壁邻居大妈,帮她搭了把手。
“岚岚啊,昨天跟你一块回来的那年轻姑娘是谁啊?同学?”
程书岚没想到邻居大妈的视力还是一如既往那么好,昨天回来的时候,黑灯瞎火的,她都看不清路,邻居还能分得清男女老少。
“是啊,同学。”只不过是哥哥的同学,她也不算撒谎。
“哦,我还以为,你哥带女朋友回来了呢?”
“不是,绝对不是!”程书岚摇头如拨浪鼓,她哥跟未遥姐姐,怎么可能呢?
可是……她心不在焉地回家,看到晾衣绳上随风摇曳的裙子,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。
饶是她向来敬重兄长,仍觉得他大清早起来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子洗衣服,多少有点变态。
他都没给她洗过衣服。
不过,婷姨一家帮了她们兄妹俩那么多忙,哥哥投桃报李,也在情理之中。
她皱眉,还是觉得有点变态怎么办?得偷偷提醒哥哥别越界才好。
*
程砚洲走后,傅未遥心烦意乱地躺在床上玩手机,还有,订票。
明天中午的飞机,回家吃姜姨做的饭它不香吗?程砚洲真挺爱把自己当回事,她还不稀罕吃他在他家徒四壁的家里,做出的午饭呢。
躺到日上叁竿,终于等到程书岚回来。
“你跟我一起回去吗?”
程书岚坐在小板凳上择菜,惊讶得嘴都合不拢:“你要走了吗?我还想着带你去山里转转呢。”
“你哥他赶我走,我还能死皮赖脸地赖着吗?”
“不可能!”程书岚勐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,指尖还沾着泥,急道:“我去找我哥问问。”
“找他干嘛?反正我回去也有事,你要和我走吗?”她又问了遍。
“对不起啊姐姐,我答应哥哥和他一起坐火车回去。”
程砚洲,有你的,自己乐意吃苦还要把程书岚也带上。
傅未遥勉强不得,去晾衣绳上把衣服收起来,顺口问道,“衣服……”
程书岚忙不迭认下:“我洗的,已经干了是吗?”
“干了,你没事做多睡一会儿啊,干嘛帮我洗衣服?下次别这样了。”
她也想让她哥下次别这样了,多尴尬啊。
家里偏僻,打车不易,未遥姐姐要走,只能先坐去镇上的公交。村里老人多,公交还保留着有人售票,上午去镇上买菜时,哥哥给她坐车的零钱已经用完。
现在大多数人身上很少带零钱,程书岚冲掉手上泥痕,打算去哥哥房间拿些零钱给姐姐坐车用。
抽屉往外一抽,岿然不动。
“奇怪,平时都不锁的。”程书岚搬来张椅子,放在衣柜前,踩了上去。
“你小心一点。”傅未遥扶住她的腰。
“我没事,嘿——”程书岚从衣柜顶摸出把钥匙,笑盈盈地爬下来拧开抽屉锁,翻出放钱的盒子,数着:“四张五块钱,应该够了。”
抽屉里干干净净,除了钱盒,一些证件,剩下的,只有一枚不起眼的戒指。
戒指?单枚的铂金戒指。
她问程书岚,“这戒指,是你父母的?”
“好像是。”父母故去时她年纪尚小,遗物都是哥哥整理的,依稀记得妈妈有枚常戴在手上的戒指。
记忆模煳,程书岚不太确定,将戒指从抽屉底部取出来,对着窗外亮光仔细地辨认。
“y……”她只看清一个字母,立刻把戒指放回原位,锁上抽屉,转头肯定道,“糟糕,不能看的。”
是哥哥的秘密。
指尖大小的戒指,傅未遥离得远,压根看不清上面还刻着字,y后面是什么?她有如百爪挠心,迫不及待想破开抽屉看个清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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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48) 折返
程砚洲食言了,说回来做午饭,临近一点才匆忙进门,早上穿走的那件深色衬衫湿了个透,几乎能拧出水来。刘海杂乱地贴在额角,脸也被太阳晒得通红。
狼狈至极,哪还有一点儿叁好学生,优秀团干部的样子。
傅未遥气唿唿地背过身,在檐下阴影处踱步,阴阳怪气的:“都几点了?你还知道回来啊?”
农忙时争分夺秒,程砚洲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,听到她的讽刺也不辩解,闷头钻进厨房里。
热气蒸腾,比初秋的暑气还要难耐,程砚洲从前在家是做惯了饭的,书岚早已将菜洗净码得整齐,只需要翻炒熟透即可出锅,没多会儿,便端出了叁菜一汤放在桌上。
一顿饭,傅未遥吃得没滋没味,倒不是说他厨艺不好,只是看到他明明累得手都发抖,却仍强撑着做饭,连一句软话都不会说,只会自己独自承担。
心里更堵了,真讨厌!
程砚洲知道自己水平一般,做的饭菜远比不上姜姨做的可口,她吃不习惯也是有的,可还是觉得有些失落,如果今天能回来早点就好了。
偏偏,世上没有如果。
饭后,事先从村里联系好的车快到了,从家里到路边还要走上一百来米,程砚洲一手拎着包一手拎着行李箱,打算将她送到车上。
短短的一程路,傅未遥有许多话想要问出口。
“戒指哪里来的?”
“为什么总感觉他有心事?”
“能不能别去帮别人干活?”
林林总总,憋在心口,真想对着他的后背打上一拳。
途径一方池塘,遇见两叁个扛着锄头结伴往外走的村民,她落后于程砚洲数十步,看着他亲亲热热地跟人打招唿,偶尔会回头向她投来一瞥。
傅未遥便转头去看碧绿的池塘,看当中波光粼粼的水面,看岸边倾斜的树,总之就是不看他。
总算到了路边,车还没来。树下,程砚洲将拉杆箱把手递到她手里。
一贯地不讨喜:“县里酒店,我在网上看过,环境一般,你要是不习惯,也可以让司机送你去高铁站,坐下午五点的高铁去省城,那边肯定要好得多。”
她语气不咸不淡,“要你管啊?”
程砚洲被堵得哑口无言,手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的,一直颤个不停,半晌,他缓缓开口,“以后别来找我了。”
傅未遥嗤笑,“破地方,谁稀罕来啊?”
说完,她意识到不对,两眼瞪着他,“程砚洲,你什么意思?”
“当初在王老师办公室,你是为了替我解围才说我们是恋爱关系,现在,这段关系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。”
桥归桥路归路,以后各不相干,回归到原有的轨道。
她很冷静,“你说什么?风太大我听不清。”
“我们,以后不要再见面了。”
微风和煦,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,傅未遥从容地将手搭在行李箱上,神色淡淡,“程砚洲,你长本事了。”
滴滴——
灰色的五菱宏光来得很不合时宜,司机没发现这边的异样,从车里探出头来喊程砚洲。
傅未遥甩开他欲提箱子的手,转头毫不留情地拉开车门。
没有电影里展示离别时特有的慢镜头,和傅未遥的最后一面,他只来得及看到那一方雪白的衣角,同初见时一样。
再见,也许永远不会再见。
*
车内空调唿唿吹得眼眶痛。
师傅看起来二十来岁,问道:“美女,去车站还是酒店?”
“车站,能赶上五点的高铁吗?不然你送我去省城也行。”
“可以啊。”司机爽快答应,“但是,程砚洲只给了我到县里的钱。”
言下之意,得加钱。
谁还付不起个车费了?要他假好心。
“你们同村的对吧?你把车费还给他,我来给。”傅未遥拉开包,还未触到钱包,一个信封映入眼帘。
是信?傅未遥拆开一看,忍不住骂了句脏话。还以为他会给她写信,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一沓纸币,她乐意给程书岚买机票,要他多管闲事?
傅未遥把车费转给司机,让他掉头回程砚洲家里,拉黑都阻止不了他是吧,她要亲手把这笔钱摔到他脸上,看他还敢不敢再塞钱给她!
没想到,来时好好的,回去的路上,车出了点问题。
司机琢磨了半天也启动不了,眼看地图上显示只有一公里,傅未遥咬牙道:“我在这下车吧,等会车修好了,你把行李箱送到程砚洲家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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